一 启程
2022年2月的一个晚上,历经几番周转,一个求学者,穿着防护服,来到了洛桑学生公寓Vortex的楼下,尚不清楚这段充满了挑战与精彩的旅程将会如何展开。
EPFL,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是一所新晋理工强校,国内的人们大多只听过其“姊妹校”ETH的大名,殊不知这个坐落在日内瓦湖边、阿尔卑斯山脉脚下的学校,氤氲着沉静且扎实的学术气息。
国科大访学生是以插班生的形式进行一个学期的学习,除了一些金融类和实验类课程不对访学生开放,我们可以选择20-30ECTs的任何本科生或研究生课程。我选择的课程包括一门本科生课程Physics of the cell,研究生课程Nutrition:from molecules to health和一个研究生semester project。早在2021年九月份,我就开始酝酿选课计划,选课计划的核心围绕着这个project展开。由于在EPFL的研究生培养方案中,研究生并没有某一个固定的课题组,而是通过选择这种一学期的project方式,参与到课题组的工作,与国内不同,研究生可以进入到不止一个实验室进行学习。
我的project申请经历可谓是相当刺激,在起初我主要针对一个做认知神经科学的大佬Olaf Blanke和一个做脊髓损伤修复的大佬Grégoire Courtine,在数周后没有收到回复时我转而申请Grégoire Courtine楼下一个做电极的实验室,过了几天,那个实验室的一位华人Postdoc联系了我,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视频面聊,他告诉我这个项目可能和材料的关系更大,其应用与神经电生理相关,他让我考虑一下要不要来。我经过考虑还是放弃了去做一个和我之前所做工作不太相关的project。这之后,我和国科大的学业导师交流了下申请project的问题,导师告诉我可能我的写信方式需要改进。经过导师点拨以后,我又再次给Olaf Blanke和Grégoire Courtine发送了邮件,都在两周之内得到了积极的回复,最终我选择去了Grégoire Courtine的实验室在Loïs Mahe的supervision下做semester project。
二 EPFL的学术活动
EPFL的课程门门硬核,在EPFL的本科生学制为三年,第一年的淘汰率高达50%,还有25% 会因为挂科而重修,只有剩下25%的新生能够顺利本科第二年。我选择的Physics of the cell是生命学院开设的大三年级课程,由Persat Alexandre讲授,这门课的核心在于从物理的角度理解生物学的问题,包括分子的尺度、膜的动态变化、分子马达等。从大二开始上生物专业课以来,我很少在生物领域接触数学公式,这门课让我意识到看似只关注现象的生物也可以从物理的角度进行刻画,且能够通过模型进一步帮助理解生命过程。这门课的考核包括学期末的一个foldscope project,教授给每个人分发一个需要手工搭建的微型显微镜,让我们用显微镜观察生物样本或是生活中可接触到的生命体,并结合课程内容,构建模型,解决一个问题。这种考核方式可谓是极富创造性,我和同组成员选择了Stentor的再生问题,在交流过程中,我发现EPFL的本科生也具备扎实的数理基础,而且我提出关于建模和pre的逻辑框架,也得到他们的一致认同。
率性的Alexandre教授在上课时由于没找到教鞭就随手拿起手边的雨伞
SV学院的定期报告,免疫学华人教授Tang Li,有趣的是,当时刚上完Physics of the cell课,我冲向报告厅,发现Alexandre教授也和我一同去听报告
我做project的实验室在日内瓦的campus biotech,这也让我有机会一窥国际大都市日内瓦。Campus biotech包含了大部分EPFL做神经生物学的实验室,整栋楼修的非常有现代化气息。我所在的是一个大组,工作人员休息室、生化试验台、细胞间、动物房占了接近一层楼,我参与的project与脊髓损伤后排尿功能的修复有关,在2017年Science上该组已经发表了脊髓损伤患者重新恢复行走能力的成果,而脊髓损伤患者不能自主排尿也是一个重大问题,目前该项目尚在大鼠实验阶段。
Campus Biotech大楼
我所在的Neurorestore课题组,每当该组在Nature或Science两个顶刊上发文,就会张贴在实验室墙上(已贴了满满一墙)
三 生活篇
瑞士属于山岭地带,来到瑞士自然要入乡随俗,也难怪瑞士人周末喜欢出去hiking,瑞士的自然山水随手一拍都是电脑桌面,话不多说,直接上图
接近自然,可以说是一种生活方式,也可以说是一种生活态度。在瑞士,人们践行低碳环保,大街上私家车很少,更不会出现北京北四环的堵车大场面,大多数人们选择Metro或Bus出行;居民家中有着严格的垃圾分类,厨余、纸质、PET、金属、玻璃等有专门垃圾桶回收,不可回收的垃圾需要用价格高昂的黄色税袋包装处理。人们接近自然且热爱自然,周末,日内瓦湖边不乏有在草地上晒日光浴的年轻人,学校的帆船俱乐部的皮划艇上也有年近花甲的老者。时常会有趣的看到,一只鸽子飞进了教室或是走进了地铁,但它却毫不慌张,人们也全不在意。人与自然和谐共处,构建了绿水青山共美图。
四、人文篇
我始终觉得,学校给予我们本科生访学的机会,我们不仅是去完成一段国外的学业,更是作为文化的使者,去沟通另一种文化。欧洲作为现代科学哲学的发源地,我一直很好奇,为何近代科学诞生在了欧洲,欧洲文化中有什么值得借鉴的地方。
想要了解一门文化,就去学习这个文化的语言。由于洛桑在法语区,我开始学习法语。正巧实验室中我旁桌的一个法国人也对中文感兴趣,于是我向她学习法语的同时,也教她一些中文。从零基础的视角比较法语和中文,更容易发现两种语言的特点。法语中名词分阴阳性,动词需根据人称、单复数、时态的变化做各种变位,而中文里的名词没有阴阳性,动词也没有任何变位,全靠状语的修饰来表达不同的意思。我忽而感受到中文的简明,同时也感受到法语形式上的优美。
随着语言沟通能力的不断进步,我也得以与这里的学生们进行更深入的交流。一位来自于意大利米兰的同学对神经科学感兴趣,她正在研一下,我和她因选了同一门课而相识。当我问她有没有进实验室的时候,她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更感兴趣的方向是什么,所以选择各种各样的课程进行尝试和摸索。我不禁错愕,在国内,研究生阶段的学生可能不仅已经进入实验室,而且已经开始做自己的课题了。在这个阶段如果连大方向都没确定,估计是会被导师骂的。而在这里,不光是这个同学,这里的研究生教育都以授课为主,每个研究生并没有固定所在的课题组,而是通过semester project的方式尝试多个实验室的工作。
我想起在国内不只一个人跟我说过欧洲的学术圈很“佛”,似乎都不急着出成果,从EPFL的研究生培养方案就可见一斑。此外,我在的课题组中带我的博士Loïs Mahe,已经是31岁的“高龄”,已经拿到了医学博士学位,但由于想要做科研、当教授,所以又来到这个组读博,当前是博士二年级。这放到国内简直不可理喻,但这并不影响他在来到这个组的第二年就发了一篇一作Nature。也许,等到他拿到他的第二个博士学位需要等到35岁,但他似乎并未因此而感到焦虑。
这些案例让我开始思考做科学研究的真谛,是出成果快吗?还是发文章发的好?在欧洲,这个被国内认为学术研究节奏太慢的地方,曾经的确孕育出了近代科学,当今也仍然处在世界科技前沿。
五、总结
当我走下回国飞机的那一刻,感觉这段访学旅程既漫长又短暂,漫长在学习科研生活中带给我的无数新奇和充实,短暂在新认识的好友却要就此分别。在此想要特别感谢国科大16级毕业生朱家安学长、匡洛辰学长和18级访学的学长学姐们对我的关照,愿此番别后各自前程似锦,归来仍是少年。
本文作者:王行睿,2019级生物科学专业本科生,于2022年春季学期前往瑞士洛桑联邦理工学院交流访学。